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标题: 魏则西生前痛斥不让印度救命药物入关 [打印本页]

作者: admin    时间: 2016-5-3 09:39
标题: 魏则西生前痛斥不让印度救命药物入关
“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”

  文 | 杨静茹 韩雪枫 王昱倩 编辑 | 苏晓明

  ►4月12日,22岁的魏则西死了。留下那个关于“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”的故事。

  两年前,即2014年的4月,魏则西检查出得了滑膜肉瘤。这是一种恶性软组织肿瘤,目前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,生存率极低。当时,他在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读大二。

  生病前,他的梦想是大四之后去美国学计算机;生病之后,他唯一的梦想就是能够活下去。

  与癌症斗争期间,他表现出坚强的一面,希望一次次燃起,又一次次破灭。他通过百度搜索找到排名领先的北京武警二医院,曾4次前往这里进行生物免疫疗法,这个疗法曾像“救命稻草”一样被魏则西和父母紧紧攥在手中。

  不过,这是百度医学信息竞价排名,这个号称“斯坦福”先进技术的生物疗法也不像百度搜索中说得那样好,甚至是被国外临床淘汰的技术。他的病情扩散很快。

  魏则西的死,捅破了百度医疗竞价排名、莆田系承包科室现象、医疗监管漏洞等诸多医疗乱象的窗户纸。

  而魏则西背后,是众多百度医疗竞价排名的受害者。

  “要培养出正视一切灾厄的伟大心灵”

  4月13日,魏则西葬礼,高中同学、大学同学和老师赶来送他。没有人想过这个刚刚22岁的生命会就此停止。

  2012年,魏则西考入西安电子科技大学计算机专业。他成绩优异,排名在班级前5%。

  刚入校那会,很多同学叫魏则西“学霸”、“学神”、“西哥”。他觉得自己还差的很远,在QQ空间中回答:“现在还不是,希望明年可以这么叫我。”

  魏则西喜欢钻研数据模型,即使在做过一次手术之后的休息阶段,他还自学了《数据结构》,“那门课非常难,听老师讲一遍也就听懂一半,他在家把那些程序都自己写了一遍”。魏则西的班长冯洋洋对剥洋葱(微信ID:boyangcongpeople)说。

  学好计算机是他的梦想。2013年9月27日,他在QQ空间中写道:“第一次翘电路这样的课去听讲座,第一次见技术领域的大牛,我的计算机之路从此正式开始。”

  除了计算机,魏则西从小喜欢看历史、政治和文学类书籍,中学时候就读完了《资治通鉴》。

  QQ空间中,他经常用诗句表达自己的雄心壮志,他写道:“男儿立志出乡关,学不成名誓不还,埋骨何须桑梓地,人生无处不青山。”

  这也成了他日后与癌症抗争的精神支柱。在医院的病床上,他读《论语》,读王明阳的心学。他想:“要培养出正视一切灾厄的伟大心灵”。

  大学老师赵有光(化名)非常欣赏他,“在课堂上讨论时事问题,他的表达跟大部分同学不一样,他的观点很中肯、视野广,很全面,他的陈述,我和同学都很服。”因为气场相投,课程结束以后,魏则西和赵老师成为朋友,经常一起聊天讨论问题。

  “他成绩非常好,保送研究生都没有问题。” 同学李雪松对剥洋葱(微信ID:boyangcongpeople)说,魏则西能从学习中得到满足和快乐,畅想未来是最主要的聊天主题,那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时光。

  在生病休学以后,魏则西在QQ空间中给自己打气:“我之前一直在为未来而活,为梦想而奋斗。我最快乐的日子是高考前那段金子般的岁月,还有在西电的那段岁月。每天晚上十点半,自习室关门,从C楼回到竹园,畅想未来,希望以后还有机会,虽然同学变成了学长。”

  “去吧,伟大,去超越”

  魏则西从小身体不好,不过高中以后慢慢变好,很少生病,在2014年4月发现腹部有肿块的前一天,他还跑了5公里。

  检查结果出来,那不是普通的肿块,是“滑膜肉瘤”,一种软组织肿瘤,当时已经是中晚期,死亡率极高。

  父母和医生瞒着他,魏则西只知道需要手术切除。手术之后,2014年5月20日至2014年8月15日,他接连做了四次化疗,二十五次放疗。

  放疗的痛苦难以用语言形容,但魏则西的心情并不糟糕,因为他从来没想过死亡和自己有什么关系。

  2014年6月,他写道:“也许我正在经历一生中最黑暗的岁月,但我别无选择,我只能去面对它,……勇敢的面对这一切吧,不要再像个懦夫一样哀怨于自身的不幸,抓住这个机会,锻造出钢铁一般的意志,只要撑过这段日子,日后的一切又算个什么呢,去吧,伟大,去超越。

  休学一年以后,2015年3月,他如愿回到学校,留级进入下一届。新班长冯洋洋和剥洋葱(微信ID:boyangcongpeople)说,“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非常好相处,一点也不胆怯,虽然知道他因病休学,但是看他精神状态很好,就觉得没多严重。”

  魏则西依然认真上课,积极回答问题,和同学们一起听考研、工作的宣讲会,和同学们谈论未来和前途。

  不过,一个月以后,他就再次休学。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过校园。

  6月份,魏则西的病情迅速恶化。他从家人那里察觉出异样:“几乎所有的亲戚都来看我,平时住院基本上一家给一两千,这次有的直接一两万的给,我爸我妈成天哭。”

  父母告诉了他真相,他几近崩溃。作为普通工薪家庭的独生子,既不知道父母该怎么去承担这笔巨额的医疗费用,更不敢想像自己死后父母该如何生活。

  “北京一去,基本上就好了”

  2015年6月30日,魏则西在知乎上回答了一个提问:北京武警二院肿瘤5种细胞疗法是一个什么样的疗法?

  “我做了两次,肿瘤没挡住,不过免疫力确实提高了,还有,很贵,不好报销,报的也不多。”魏则西写道。

  这家位于北京二环边上的三甲医院,曾像“救命稻草”一样被魏则西和父母紧紧握在手中。

  患病之后,魏则西在西安的一家医院先后接受了4次化疗和25次放疗,但是效果并不理想。

  “北京、上海、天津、广州的各大肿瘤医院都说没有希望,让我父母再要一个孩子吧。”魏则西曾写道。

  他的父母并未就此放弃,通过百度搜索,他们看到了排名靠前的“武警北京总队第二医院”的生物免疫疗法。

  一家人很快赶到北京,见到了一个姓李的主任,他们被告知:这个技术是斯坦福研发出来的,他们是合作方,有效率达到百分之八九十。看过魏泽西的报告单,李主任保证“二十年没问题”。

  魏泽西的父亲了解到,姓李的医生上过中央电视台,“百度、三甲医院、中央台、斯坦福”,他们觉得抓住了救命的稻草。

  第一次到北京就诊时,魏则西在空间中写道:“时隔八年居然又要去北京了,真是人生难料,世事无常。”

  同学在下面留言问他“病情是否好转”。他说:“北京一去,基本上就好了”

  2014年9月至2015年底,魏则西先后在这里进行了4次生物免疫疗法的治疗。

  在这里,他们花光了家里最后的积蓄,又跟亲戚朋友借钱。

  不过他的信心很快被打破,几个月后,花费20多万,肿瘤转移到肺部,医生通知撑不了一两个月了。

  后来,知乎美国的网友告诉他,这种技术在国外已经淘汰。魏则西的心情绝望而悲痛。

  2015年11月6日,他在知乎写到最后一次去北京治疗,“此去北京,生死难料。”

  “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”

  2016年2月,魏则西在知乎上以亲身经历回答了那个著名的问题——“人性最大的恶是什么”。

  他说:“希望他的回答能让受骗的人少一些。”

  事实上,像魏则西一样通过百度搜索受骗的患者众多。

  湖北武汉的谈芳(化名)怀孕时做孕检,在百度上搜到排名靠前的武汉一家部队的三甲医院。点进去网页,她发现服务周到、贴心。

  当时她在吃感冒药,这家医院的医生告诉她,感冒药不行,损害了胎儿,要把胎儿打掉。家里人不同意,她就换了另一家公立医院检查,结果医院说,根本没有什么事情。这让谈芳十分后怕。

  后来谈芳和别人打听,才知道这个医院的妇产科早就被承包出去。这其实是个“院中院”。

  据媒体报道,成都一名男子,通过百度搜索,得知成都成西医院“在腋臭切除方面非常有名”。

  进入医院官网,打开便看到了腋臭切除术的宣传,一个QQ对话框弹出,对方告诉他,双侧手术费980元,术前检查98元,药品200元。李勇算了算,共计1300元,“很便宜”。

  手术进行了20分钟左右,医生突然停下,把站在门外的父亲叫进了手术室,称需加做两个项目。手术完,院方给出的清单显示,各项费用合计6000元。

  事实上,这些“院中院”大多为“莆田系”承包。

  历史上的“莆田游医”最早以电线杆子上的偏方治病起家,后来与时俱进,治疗性病、梅毒和皮肤病等难言之隐,在城市阴暗角落苟且。

  到2000年前后,莆田系成为中国民营医院的正规军,占据民营市场80%以上的份额,并形成了“陈、詹、林、黄”四大家族,在全国跑马圈地。

  根据媒体采访的莆田系成员自述:普通地级市医院的民营医院,每年在百度的竞价的投入通常是百万元级别;而在市场竞争激烈的大城市,年投入可达上千万元甚至更多。

  “死亡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只能痛苦的等死”

  面对精神和身体的折磨,魏则西不止一次想过自杀。2015年8月,他在知乎上发帖提问:“二十一岁癌症晚期,自杀是否是更好的选择?”

  不过,他觉得至少还要做两件事:一是写些东西。他的生病感受、人生观的变化,对历史、社会和政治的一点点想法。这本书是他计划六、七十岁写的。

  第二是,抓紧时间学学Java,写个应用,了却自己的一个心愿——如果不幸发生,父母用着他写的应用,也能有几分寄托。

  与此同时,他开始在知乎上看经验分享,病友的建议和安慰给了他鼓励和慰藉。他在知乎上回复了很多关于癌症和肿瘤的问题,经常用自己的经历鼓励别人。

  一个年青男子得了癌症,男子妹妹在知乎上提问,如何鼓励哥哥?

  魏则西回答:

  我之前想过自杀,现在我却在去北京看病的路上,当然,很有可能是一无所获,但,希望本身不就是最伟大的事情吗,即使到最后因为没有钱,我无法继续治疗,我也可以选择参加美国的实验组,二期实验啊,即使有非常可怕的死亡率,但只有有百分之一的希望,就值得我用命去赌,不是吗?

  他说:“死亡并不可怕,可怕的是只能痛苦的等死。”

  那是他第二次去北京治疗,那时的他依旧慷慨激昂。

  生命最后一段时光,魏则西要依靠一粒相当于20mg吗啡的奥施康定,换来珍贵的“不怎么难受的时间”。

  2015年夏天,《滚蛋吧,肿瘤君》用一个癌症晚期女生的豁达开朗赚足了观众的眼泪。当时,魏泽西跟老师说“这部电影就是胡编,真正得了癌症的人心里想法是什么,他们完全不知道。”

  电影美化了化疗、陪床、身体状况、医院环境,他在博客上写,“我认为,绝大多数肿瘤患者的痛苦不被尊重,即使乐观,也是短暂的,有限的,除非找到可以治愈的把握。”

  梳理魏则西的心路历程,他大多数时间对社会充满感激,因为帮助他的人很多。

  一次,在医院魏则西遇到了基督徒,基督徒为他祷告,他说:“虽然我信仰马列,但还是十分感谢这种无杂念的单纯的帮助与好意。”

  魏则西母亲转述,在知道真相后,儿子只有轻描淡写的一句“特别生气。”

  不过,魏则西的怨恨至少还有一次。他说那是他第一次有如此深层次的怨恨。

  他要吃一种药,在香港买是四万四千元一个月或者40天,他吃不起,但在印度买的话只要五千块,可是不允许入关。“难道我等死?”魏则西如此写道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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