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9日晚7时许,台北台中国民党籍参选人连胜文、胡志强发表演讲,宣布竞选失败。原本由国民党执政的台北台中全部变天。柯文哲高票当选台北市长,推倒了台北长久以来的蓝绿高墙;林佳龙以绝对优势夺下台中市长桂冠,标志民进党跨越浊水溪,向北部逼近。
凤凰网专访了台湾著名民调专家、未来事件交易所执行长洪耀南先生。洪耀南先生长期关注台湾选举,也对此次九合一选举做过多次民调。在选前,未来事件交易所预测民进党将拿下台南、高雄与台中,国民党将失去台北与台中,预测结果与最后开票结果基本相符。
在洪耀南看来,台湾的选民结构已经发生变化,逐渐成长起来的年轻人已经不再受蓝绿、统独等老观念的束缚,但国民党的旧思维并没有随选民结构改变而改变,外加上马英九执政多年却政绩不佳,致使国民党此次大败。
对话 许晔
国民党会输是因为还相信选民会蓝绿归队
凤凰网资讯:此次九合一选举,国民党结果可谓是惨败,您认为是什么原因呢?
洪耀南:跟执政有关系,马英九执政六年来政绩不佳,并没有做出什么成就,这就跟陈水扁当年一样,情况差不多。
凤凰网资讯:在选前有评论认为,最后民众还是会蓝绿归队,最后真的归队了吗?
洪耀南:这是很狭隘的看法。蓝绿应该是2000年之后产生的概念。台湾政治不是一开始就是蓝绿对峙,这一直是在变化当中。刚开始是主流与非主流,到96年叫做本土跟外来政权,到了2000年,因为国民党分裂,他们为了让国民党统一,所以才叫泛蓝,相对应就是泛绿。所以蓝绿板块并不是一个很长期的状态,把历史拉长来看,这只是一小段的历史。
这也是国民党这次为什么会败的原因,因为他们也一直相信最后选民会蓝绿归队。其实选民的结构一直都在变动,每4年一次的选举,选民的结构都会改变20%,增加新的选民会有10%,迁出去或者死亡的也大概8、9%。一样的选民,但内容已经改变20%了。你的思维很旧,但新的选民一直在进来。
凤凰网资讯:现在年轻人的想法是什么样的?
洪耀南:现在40岁以下的年轻人,他们的成长过程中已经有电脑,已经有网路(大陆称网络)了。40岁以下的年轻人资讯的获取方式已经不同于40岁以上的人,以前政府来给你讯息,会通过媒体给你,但现在年轻人资讯是自己找的,让他们思想改变很大的是网路,而不是教科书。年轻人不看电视啊,也不看新闻,他们跟以前的人不大一样。以前的人可能是政府说的就是对的,可是40岁以下的年轻人他们通过网路,有自己获取资讯的方式。年轻人为什么到现在才成为变数,因为过去他们人数少,当40岁还在20岁的时候,人数少嘛。但他们到40岁的时候,占选民结构已经快要四成了。量大才会导致改变。
凤凰网资讯:现在台湾年轻人政治倾向是什么样的?
洪耀南:基本上他们没有蓝绿的概念,他们也不一定以统独为目标,因为台湾的认同已经达到了历史上一个高点。马英九这几年来,让台湾的主体意识跟认同增加了很多。
凤凰网资讯:太阳花学运后,有人评论称台湾的公民社会力量开始崛起了,很有可能会打破原有的蓝绿,您如何看待台湾的公民社会力量?
洪耀南:大家对蓝绿已经厌倦了。台湾的公民社会其实一直力量很强大的,只不过大家是一小块一小块的,有人做“废死”,有人做农民运动,有人做劳工,太阳花学运只是把这些人集结在一起。他们的力量很强大,但只是之前是分散的。
凤凰网资讯:那么学运中产生的政治明星,那些年轻人会走上传统政治道路吗,比如选立委,选市长?
洪耀南:他们会啊。国民党的势力会逐渐消退,我认为未来台湾会有两个本土势力,二者竞争,可能民进党执政,这些公民团体是在野的。
凤凰网资讯:太阳花学运后,有民调显示,国民党满意度下降,但民进党满意度似乎并未随之上升?
洪耀南:满意度跟选举是两件事情的,比如我对马英九不满意,但选举我是只能两个选一个,所以不能把满意度跟选举等同,因为喜不喜欢马英九是跟他个人比,但是选举是两个人比,这是不一样的。比如我对马英九不满意,但跟另一个候选人A相比,我不喜欢A,那我还是会投给马英九。投票行为跟满意度是没有关联的,满意度是我对他满不满意,这是个人对个人的比较。
凤凰网资讯:为何民进党未见满意度上升呢?
洪耀南:因为现在看不到民进党有具体的措施来改变民众的观点。但这次是地方选举,跟大选不一样。地方选举看的是地方治理的能力,就是你在地方做的好不好嘛。
柯文哲是老人,但代表年轻人;连胜文是年轻人,但代表老人
凤凰网资讯:无党籍台北市长参选人柯文哲一直保持高支持度,尤其是年轻人的支持,最终他高票当选,这有什么原因吗?
洪耀南:当然啦,年轻人嘛。你跟他诉求蓝绿,他没有办法接受那一套,那已经是过时的了。
凤凰网资讯:但柯文哲本身政治倾向是深绿。
洪耀南:你们对柯文哲这样的认知其实是错的,他其实是蓝的背景。他今天基本上能赢,都是因为蓝的背景让他赢。绿营支持他最大这没错,但他会赢是因为他有蓝的背景。国民党的选票结构是四块:外省族群、军公教、地方派系跟经济选民。柯文哲本身是军公教,他的爸妈也是军公教,他的背景可以吸引一些蓝的支持。你说为什么会有老的公务员会支持他,因为他们家就是老的传统的公务员背景。
凤凰网资讯:但作为蓝营的参选人连胜文,他为什么会输呢?
洪耀南:这个主要是因为他的权贵身份。今年有太阳花学运,大家反对的其实是权贵。这些权贵让台湾的经济发生变化了。台湾过去最引以为傲的是贫富差距小。在台湾你只要肯打拼,你都可以出头,这是台湾传统的价值。但权贵引进了大资本,让他们在市场上变成怪兽,年轻人的空间越来越小。台湾的GDP也在成长,但没有分配给一般人,所有人的薪水都在倒退,但为什么GDP没有倒退?这是不合理的现象。他们是反对这个。连胜文就是权贵的代表。
你说台湾经济不好,但至少还维持3%的GDP增长,但薪水为什么没有3%的增长,反而逐年倒退,退到16年前,现在薪水是我们20年前大学毕业时候的水平。年轻人不满是正常的。
凤凰网资讯:但有人评价这次台北市长选举是“素人对战半素人”,其实两个人选都不是太好。
洪耀南:两个人都没有政治经验。但柯文哲背后是台大,这是台湾最好的大学,这代表的是台湾的精英。要考上台湾大学的,尤其是医学系的,都要念书很好才能考得进去。这说明了柯文哲很聪明。在选举开始到现在,如果你有观察的话,会发现柯文哲一直在学习,他很聪明。但反观连胜文,其实这次选战很多都是他父亲在做决定。
连胜文是年轻人,但他也是老人;柯文哲是老人,但其实他是年轻人。连胜文代表的是国民党传统老人的价值跟观念,柯文哲虽然是老人,但代表的是年轻人的价值跟观念。
凤凰网资讯:但连胜文刚参选时支持度很高。
洪耀南:连胜文刚参选时,他对国民党提出批判,敢批判国民党是好的,他批判马英九“大明王朝”等等,让人觉得你是国民党里不一样的,大家都会支持他。但他后来跟马英九挂在一起,这是他后来改变了打法。国民党内部是威权体制,家长式的体制,一般人不敢讲话。但有个人敢讲话了,他是有吸引力的。但连胜文后来就失去了吸引力。
凤凰网资讯:此次国民党结果很差,您认为国民党会与马英九做切割吗?
洪耀南:马英九不会辞党主席。他去年修改了党章,党主席跟“总统”任期一致。选不好党主席辞职不是国民党惯例,是民进党的惯例。再加上马英九在这次也定调,选不好是连家选不好,而不是国民党选不好,国民党不好但朱立伦能选上,那你选不上是你自己的问题。这次辅选也只是为了不让连家人觉得马英九不认真嘛。
凤凰网资讯:您认为2014地方选举会对两岸关系产生影响吗?
洪耀南:基本上来讲,地方选举不会对两岸关系产生影响。之前柯文哲讲“中华民国是底线”,但其实如果作为台北市长,他也不能对此做什么决定。
凤凰网资讯:会对2016产生影响吗?
洪耀南:现在讲2016还太早。国民两党还有一个初选的阶段,这过程可能长达半年,而且地方选举跟大选的选民意识跟行动是不一样的。地方选举人际关系很重要,在熟人社会里,派系会起作用,越上面的人,你不认识但你会知道他的政策在做什么,但地方选举不需要政策。所以不必要把2014跟2016挂钩,这中间过程的变数太多,比如马英九要不要辞党主席,国民党民进党初选人选怎么产生等等。虽然大家现在看好朱立伦与蔡英文,但中间会有变化,不会那么顺遂的。 |